主题: 身往何处(小说)

  • 王晓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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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8/3/14 20:37:37
  • 来自:辽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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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这篇小说参加了一个征文比赛。我想请师友们加我微信15942150495,给我点赞。谢谢。

       他说他喜欢我,说了一年多,再三邀请我去玩,我答应了。我抱着以身相许的心理去的。他叫李石,在S城做服装生意。

  我和李石相识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。

  露天菜市场。天色渐晚,小商小贩们吆喝着,急着处理剩货。张军跳离摊位,拎着秤盘子里已经称好的二斤芹菜,去街道拦截行人。他穿着球鞋,半卷着裤腿,一条裤腿卷得高,一条裤腿卷得低。他大着嗓门,就剩这点了,给钱就卖。有人很愿意地买下了。张军返回菜摊,又称好二斤芹菜如前所述。过了一会儿没人买,他瞅准对象一口一个大姐,软磨硬泡塞给人家。人家迟迟疑疑把钱递给他,目光一直掂量秤盘子里的菜。张军麻利地当人家面把芹菜秤了一遍,秤杆撅嘎一下往上翘。他说,看见了吗?二斤芹菜高高的。大姐终于把心放肚子里。张军热情地说,大姐走好。当时张军在菜摊秤二斤芹菜的时候,秤杆低头耷拉脑,他把秤砣往“星”里移了移,拎秤的右手小拇指隐匿地按一下秤杆头端,秤杆末端忽悠撅起来。他大声说,二斤芹菜高高的。冲我一笑,他跳出去了。

  几次下来,天擦黑了,张军还有一把芹菜没卖出去。他把蔫了吧唧的芹菜随手扔地上。刚扔完,有人想捡,腰都弯下来了。张军碾了芹菜一脚。这一脚是张军习惯性动作。每当少许剩菜卖不出去,也没和别的摊贩有所交换,他就把剩菜扔地上碾一脚,要是懒得碾,他就把剩菜扔棚顶上去。他说,不让别人捡,别人捡去了,就不买菜了。弯腰捡菜的人看了张军一眼,还是把菜捡起来放进玻璃丝袋子里。张军有点意外,转而有点愤怒,妈了个逼,他骂一声,胡乱走几步,周围看了看,捡起一块石头打过去,那只小不点流浪狗嗷的一声尖叫,脑门出血了。小狗没跑几步,歪歪斜斜倒下去。捡菜的人盯了张军一眼,跑到小狗身旁。他看看摸摸,想把小狗扶起来。扶不起来。他抱起小狗,夹着袋子,回家。张军阴阳怪气地说,啥人都有,这么小的狗也想拿回家炖肉吃。捡菜的人放下小狗和袋子,疾步来到张军跟前,照着张军当胸一拳,说,我不是想吃狗肉,我想回家给狗治伤。张军一个趔趄。张军定定神,说,想打架啊。说着,他一个蹿子,斜腿踹向对方腰部。高高瘦瘦的捡菜人摔倒了。张军十七八岁,别看他个子小,却是打架能手。他打架从不用刀子,用“武功”。他说,用刀子犯事。我本以为到此为止,没想到张军踩上对方的胸部。只围观,没有拉架的人。我看不下去,用力推张军,说,算了,别惹事。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,张军踩在人家胸脯上的脚反而使劲了。我激动了,说,张军,你想作死啊。张军把怒火转向我,瞅了我一会儿,说,他是你男人啊,你这样护着他。乡里乡亲的,我没想到张军会这样侮辱我,我当时23岁,订婚了,还没结婚。我抓起一把土甩在张军脸上,张军气坏了,揉了揉眼睛,把我骑在身下拍我头。男人打女人,一般人看不下去,几个人上前教训张军。我脱身了。我发现教训张军的人里面也有那个捡菜的人。他一脚一脚踹张军的屁股。张军知道引起众怒的后果,老实了。

  捡菜的人自然是李石。熟悉后我了解到,李石30岁,城市户口,住在县城南大桥西面的居民区。他在一个刺绣厂上班,父亲早逝,和母亲过活,家庭很困难。李石走路,两腿发直,身上有狐臭,眼睛小,笑起来缩着头,满脸皱纹。他说话声音好像从牙缝往外挤,像碎米,像小鸡仔唧唧唧唧唧唧的。也许这些是李石没有成家的原因吧。李石高中毕业,喜欢看书。他人格健全,对于捡菜,一点不觉得丢人。再说,临晚捡菜的人不止他一个。以前他母亲捡,母亲腿疼以后他才捡的。他给过我不少书,我以为给我了,哪知道看完还得还给他。那只小狗被他救活了,养得挺好的。

  当年我结婚了,转年生了儿子。儿子四岁的时候,一天,我被人通知到县城某某酒店提供有关情况。我骑着自行车,自行车大梁上带着儿子,到了指定地方。经人指点,我抱着儿子小心地推开一个屋门,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大床,白色的床单。靠里的床上半倚着一个中年男人,偏胖,穿着白色的半袖,白色的过膝盖的短裤,光脚丫。靠墙放着一个小方桌子,桌子上有本子和笔,桌子边坐着一个年轻的警察。偏胖的男人坐起来说,别害怕,我们是公安局的,调查一下张军的情况。张军持刀杀人的事情我也听说了。大概情况是,张军和一个小青年发生口角,那个小青年掏出刀子捅张军,张军躲开刀子,几下就把小青年打倒在地。又上来几个小青年,一起围攻张军。打杀中,死了一个人。死的这个小青年有一定的家庭背景,家属不依不饶,请求判处张军死刑。公安人员调查张军平时的人品和事发状况,陆续调查了很多人。当偏胖的男人向我了解时,我说,张军能吃苦,鬼心眼多,有些偏执,但晓得轻重。我又把听说的杀人原委说一遍。偏胖的男人温和地说,听说几年前,张军还打过你?我说,小事情。我也抓土攘了他眼睛。几个人都帮我打他。他笑了。他招呼我坐在他身边,之前我坐在靠外的床上。我装作没听见,他又说一遍。我抱着儿子过去,坐在床沿,他叫我往里坐。我往里挪挪屁股,我儿子看看他,明白事似的,不愿意,哭闹。我又坐回靠外的木床。他看着我不吱声,我就说,张军杀人,可是凶器不是张军的,再说,混乱中,也不知道谁杀的。他叫我不要乱说。我发现年轻的警察像偏胖男人的警犬,顺从,英俊。我用手给儿子擦鼻涕,偏胖男人说,角柜上有卫生纸。我撕下一块。临走,我们迈出屋门时,偏胖男人说,把那卷卫生纸带上,给你了。我显出高兴的样子遵从。走出很远,儿子说,妈妈,咱们把纸扔了吧。我说,好。

  传言,凡是说张军坏话的人都或多或少得到一些钱。之后,自称公安局的两个人来我家调查张军,我没有改变言论,其中一个诱导不成,说,你再这样,没你什么好事。我假装打鸡打狗出屋了,他们就走了。其实,鸡狗都没淘气。

  偶然遇到李石,李石说也向他调查了。他帮助张军家人写好了申诉材料。案件事出有因,不能只看结果。再说,疑点重重。调查的时候,有偏向,有诱导。他说,我们的言行也许左右不了定案,但心里没鬼,踏实。

  从那一刻起,李石的狐臭都是好闻的。

  后来,李石母亲去世了,他跟一个远亲到外地做生意。

 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。前几年,我老公工亡。手脚架忽然塌了,摔死了。我当初订婚的对象因为张军的闲言乱语分手了。我赌气之下,分手一个月后嫁给一个笨拙老实的男人。

  2009年,我和李石有了联系,得知他还是独身一人。我们始终网络、手机联系,一直没见面。这不,我终于起身去看他了,顺便散散心。

  坐了8个多小时的车,下午2点我来到了李石所在的城市。我在出站口环顾,等待。我发现一个高高瘦瘦走路两腿发直的男人向出站口走来。他很快发现并认出了我,叫我的名字。我也一眼认出他了。之前彼此发过照片。他问我累吧,想帮我拿包。我说,还是我自己拿吧。预想到我们就要肌肤相亲了,我语音和神色透着羞涩。他又说了什么,我没听清,好像也听清楚了,但没回答,只是微笑。他看我不回答,说,饿了吧,就近找一家饭店吃饭。我说,我是饿了,但不用去饭店,我包里有面包和矿泉水。他没再坚持。

  他领着我找住处。个体小旅社一连找了好几家都客满。再找下去很费时间。不得已,他说,住宾馆吧。我们返回,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宾馆。他对吧台小姐说,要看看房间,满意就订房。吧台小姐打开一间客房,说,慢慢看,她走了。我们各处看看,还满意。他去订房。他回来了,说,定了能住一晚的,还说,并没有成倍交押金,只交了20元。我洗洗手,洗洗脸,然后我边吃边和他说话。说了好多好多话。后来他说,抱抱吧。他用力抱抱我。抱完我,他说,咱们到外面转转。我们沿街转了一个多小时,什么也没买。临近傍晚,他说一定要请我吃顿饭,不然说不过去。我们进了一家饭店,他问我吃什么,我叫他随意点就行。他点了一盘炒豆芽,一盘鸡蛋炒角瓜,一盘大虾,盘子里就三只大虾,他解释说,就要三只大虾,虾个儿大,点多了吃不了。一罐羊肉丸子汤。两瓶啤酒,一人一瓶。吃饭的时候,他给我夹菜,他很少吃。他把三只大虾扒皮后,夹给我两只,他吃一只。我先吃完。他看菜剩了不少,大口大口夹菜,吃得差不多了,他放下筷子。天暗下来,他说,他给我买返程的车票。我随他到了售票窗口。他问我买几点的?我想既然不留,不如早点回去。我说买最早的一班车。他说,那么早起,你休息不过来的,还是买晚一点的车次吧。我没吱声。他给我买了8点的车票。走出售票处,他说,我就不陪你上客房了,我直接回家了。早上我也没时间送你了。他叮咛我过马路要小心,告诉我怎样用房卡开客房的门,不要随便再出房间,注意安全。我离开了。

 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,蜷缩一团,不敢动弹,感觉稍稍一动,心就会裂成八瓣。2个小时过后,我好多了。他发来一条短信,你好好休息。我还没有到家,我糊涂了,坐错班车了。我没有回复。我重新叠叠带来的几套换洗衣服。再次躺下,我怎么也睡不着。后来睡着了,做了几个小梦,梦境阴冷,怪异。

  早晨5点我退房,来到车站,等到8点,我上车了。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:我已经坐在车上。他的回复:辛苦了。旅途愉快。

  旅途中,他又给我发来三条短信,什么注意安全;快到家了吧;到家第一时间报平安。我没回复。

  到家之后,我给他报了平安。

  晚上他找我网聊,我态度冷漠。我说,我感到委屈。我坐了那么久的车去看你,你只留我住一晚,还是住的宾馆。再说住宾馆之前你领着我找私人的小旅社。你说过,会带我到你家住,你说过拿我当公主一样对待。他要我听他解释,我没给他机会,直接马上拉黑名单。

  我翻来覆去地想,是我小气挑理吗?我去,是你一再邀请的,我没有冒昧去。你说你喜欢我,说了那么多,我也说了喜欢你,自然就是男女之情的喜欢,你本该带我到家去的。住一晚宾馆也罢,要么晚上再陪陪我,要么早上送送我,要么给我买点礼物补过补过。退几步说,和我讲明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也好。什么事?遛我呢?

  算了,不搭理他就是了。没必要生气。我平静地过了一些时日。可是,过了一些时日,我想起这件事,更加生气。岂有此理。我情绪低落,以至于胡思乱想起来,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?人活着到底为的什么呢?为什么要创造我?我不愿意来到人世间。我委屈,我憎恶,我不解。太痛苦了。要是一把匕首深深扎在胸口上,我会好受些。

  我的情绪时好时坏,我和姐姐说起了这件事。姐姐说,猫,猫待成;鸭,鸭待成;猪,猪待成;虎,虎待成。你给人的感觉心太实,心实,就是傻子。人家自然把你当傻子待成。你遇到的人,要么也诚心对你,但几率很少,人都有潜意识行为,对低下的事物,言行不自觉地给予慢待。你不要给别人慢待你的机会,要及时维护自己的权利,显示出自己的智力。姐姐的话有一定道理。可是,我的性格一贯是,当时不提出任何要求,谦卑再谦卑,朴实再朴实,慷慨再慷慨,大咧再大咧。过后会仔细考量对方对我的付出和真诚程度。我想,人家怎样对我,我无权要求,但我有权决定我们之间关系的远近。我给人造成一种假象,其实内心敏感细腻着呢。也许,心灵深处我是大大的虚伪和霸道。自省之后,我不咋生气了,想听他解释了。

  我把他解除黑名单。他一直没动静。没动静拉倒,谁离不开谁?

  三个月后,我接到了李石的电话。他说,他不做服装生意了,由远亲独自经营,远亲分给他一部分资金。他已经回到我们县城。他要求见面,我同意了。

  一家宾馆某房间内。我问李石,上次见面为啥匆匆打发我?李石说,对不起,我做得不好,委屈你了。你原谅我。我说,你这是道歉,不是解释。我要的是解释。你为什么如此对我?他说,临时有事情。我问啥事情,他不言语。无论我怎么问,也问不出具体事情。我说,你不说原因也行,你给我跪下,就翻过这一页。他吃惊地看着我,问,不跪不行吗?我说不行。他给我一张银行卡,说里面有一万元钱,叫我随便买点啥。我把卡扔地上,说,给我跪下就那么难吗?他说,他没犯下下跪的罪过。我把卡捡起来,装在他兜里,叫他滚蛋。

  他滚蛋了。

  我矛盾重重,心想,也许他有难言之隐。又一想,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难言之隐?心想,也许他的做法欠妥,但不是成心伤害我。又一想,就算不是成心伤害我,为啥不肯按照我的心意补救?我所受的委屈不抵他一跪谢罪吗?我的心像一枚小桃核,被寒冬的大雪覆盖。我想起了我为他和张军打起来,失去最初的一段姻缘。我第一个对象现在过得非常好,有钱,有楼房,有轿车。我呢,变成了一个没啥经济条件的寡妇。又一想,人每走一步,都是客观和主观相交而成。客观无从把握,主观遵从本性和认识。依照自己的本性和认识做出的选择,为什么要别人分担后果?恶带来的后果要自己承担,善带来的后果也要自己承担,无论是好是坏。做一件善事,是成就了自己的道德品质,顺应了社会道德伦理标准。不要妄想从做一件善事中求得私利。有所求的善,是伪善,伪善最可恶。想到这里,我释然了。

  人生的意义绝不是比财富,甚至也不是比幸福,我依稀感觉人生是一个精神景象,这个景象是翻越或者征服一道道坎,一座座山峰,包括内在的和外在的。我又想到,人生是以死亡做背景的。走在前面的人走不动了,累了,倒下,死了,休息了,跟上来的人埋葬死者,继续前行,惯性似的,去征服,去超越。没有止境。死亡针对的是个体,集体的力量不是为了抗衡死亡,而是把死亡当做前行路上的障碍。

  我的心情变得格外开朗了。

  一次公交车上,我和李石不期而遇。我主动和他打招呼,约他吃饭。他好像有啥心事,犹豫不决。我问他有啥心事,他说,他想开一家铁矿石加工厂。我们附近的乡村已经有两家铁矿石加工厂了,非常盈利。我给他鼓劲,并主动投资5万元钱。三个月后,工厂建成开工投入生产。筹集资金以及建厂的过程非常不容易。

  工厂效益非常好。30多个工人们都是附近乡民,每月工资3000元,几个中层干部每月工资5000元。在当地同企业中都是最高工资,而且从不拖欠。工人们一个个心满意足的样子,好像发了一笔小财似的。管理制度有些松散,但工人们都很自觉,不偷奸耍滑。他们知道老板是一个好老板。工厂设有食堂,工人们中午在食堂吃饭。夜班工人半夜加餐。

  工厂经营到第三年,出现状况,开始的时候,不赔不赚,后来就赔钱了。很大的因素是,国家对开采铁矿石加以严格管理,不允许人们乱挖乱采,铁粉价格连续下跌。有一段时间,赔钱卖铁粉。几家企业相继倒闭或放假停止生产。我跟李石商量,我们也给工人放假吧,省去工人的工资。或者把厂子卖掉。李石不同意,他说,放假或者把厂子卖掉,工人们就没了职业,失去了饭碗。那么多人,叫他们怎么办?李石继续赔钱经营。后来,铁粉价格慢慢回升,终于又赚钱了。

  一天,张军来到办公室,找到我和李石,他想到厂子干活。我们自然非常高兴。张军没有判死刑,凶器不是他的确定无疑,再说,没有证据表明人就是张军杀的,当时场面混乱。几个人打杀张军一人,要不是张军有点武功,早就没命了。张军出狱也有一段时间了,只不过才要求到我们的厂子干活。

  张军表现非常好,兢兢业业,是他的活他干,不是他的活他也干。厂子发劳保用品,比如毛巾、手套、洗衣粉什么的,他每次都少领,说用不了那么多。我和李石商量,提拔张军做中层干部。李石说,再看看。一天,一个工人找到我,思索半天,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对我说,张军偷卖厂子的铁粉。一次不多拿,就装一玻璃丝袋子,每天晚上混在垃圾里一起运出去。张军负责清理清运厂区的垃圾。我不相信,但还是暗地里给那个工人一定的奖励。我留心观察,几天后,我抓张军一个现行。我让张军到办公室来一趟。他来到办公室,我说,你被解雇了,这是你的工资。张军吃惊不小,他陪着笑脸说,至于吗?以后不了还不行吗?我说不行,留下你,你会带坏其他人的。张军一听,脸色阴沉下来,说,你侮辱人。你就那么干净吗?你当姑娘的时候就搞破鞋。你要是不搞破鞋,不被甩,跟着第一个对象,现在多风光,人家现在几千万身价。我要气晕了,强撑着说,拿着工资,你走人。张军说,没那么容易,你一个人说得不算。

  疯狗咬你一口,你不能再咬疯狗一口。张军出去了,他竟然该干嘛干嘛,没事人一样。我找到李石,说明原委。李石说,有时间他找张军谈谈。现在不能有过激决定,激化矛盾,要缓一下。我再次要求解雇张军,李石说,什么的人都得让他吃上一碗饭。不给人一条活路不行。我说,你怕他报复你?他说,不是。李石问我看过雨果的《悲惨世界》吗?他说,冉阿让如果没有得到主教的宽容,会是怎样?我说,书呆子。

  张军象征性地被罚了一点款,并向我道歉。他仍然留在厂子上班。我一眼都不想看见张军,但我不能强迫李石听从我的意见,再说,李石认准的事,我的话他也不听。每当想起张军,我就恨得慌。我想,我一句话都不和他说,和他说一句话,都是收殓他发黑的骨头。更恨的时候,我想,如果给我权利和机会,我会打断张军的腿。我容不下张军,我向李石提出辞职。李石同意了,但保留我的股份。

  日子一天天的,像秋天的落叶,无声又有声。转眼两年过去了。我也不恨张军了,世界之大,和张军那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?世界是统一的,个体是千差万别的。谁又保准永远不犯错?谁又保准永远都正确?恨一个人不知道有多痛苦,宽容一个人不知道有多舒服。

  大气候的影响,厂子的效益又开始下滑。李石努力支撑着。两年后,临近县城的三个乡村搬迁,李石的厂子也在搬迁之内。公家补偿李石一千万。落实一半款子,另一半打的欠据。

  李石打算一次远行,要么去西藏,要么去非洲。临走,他向我解释了那次匆匆打发我的原因。他说,他的远亲领着一个歌厅小姐到他的住处搞地下情。远亲和小姐玩完走后第三天,也就是李石接我的当天,他的下体流白色的脓液。李石知道不好,可能感染了淋病。也许床单也许澡巾沾上了淋病细菌。李石没有声张。后来,远亲问李石,没事吧?李石装糊涂,说,啥,没事啊?远亲如释重负的样子。李石怕万一传染给我,所以匆匆打发我走。

  我没做任何表态,这时的解释对我已经不重要了。我们之间好像插进了什么?是什么呢?是自以为是?是坚硬?说不清楚。我们的友谊是真诚的,我们不可能有爱情了。

  李石走了,远远地走了。

  我打算写一本书,权当一次远行。

  不相随,独自缥缈。也许还会遇见,那是灵魂之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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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牛河梁
  • 发表于:2018/3/20 9:54:37
  • 来自:北京
  1. 沙发
  2. 倒序看帖
  3. 只看该作者
我打算写一本书,权当一次远行。也许还会遇见,那是灵魂之事。   喜欢这两句,不经意间的忧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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