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春，一家单位招收修剪树苗的短工。我对初中同学小雨说，今天星期日，我们也去挣钱。
路过一个小树林，小树林里的一条小河套横在我们面前。我对小雨说，我背着你过去，你的鞋是新的，别整上泥。她看我，然后浅浅地笑了，说，不用。她顺河沿寻找安稳的过河石。我执拗地弯腰等着她，她不说什么，弯腰提着裤腿走过来，趴在我后背上。刚走两步，我陷入泥沙里，随即，又陷下去一截，她立刻下来，我不再往下陷。我俩的鞋都是泥，干脆趟河了。过了河，她说，当时把你吓得脸通红。我说，把你吓得脸都发白了。我拍拍胸脯，她拍拍头。我们刚走几步，几个小青年从斜对面出现，我有些担心，犹豫着是回家还是继续走。我感觉他们看见我俩，速度快了，直接向我们走来。一个胖脸灰衣服的小青年喊，小妞，干啥去？我们和他们相距两米远的时候，我发现胖脸灰衣服的小青年是小眼睛，厚嘴唇，右边的鼻孔逗留着一圈鼻涕，愚蠢无知的样子，不像坏流氓。剩余的三个年龄明显比他小，听他的，我稍许宽下心。胖脸小青年看着我，单腿跺一下脚，单腿往后又跺下脚，说，看哥怎么样？跟哥玩去？我知道笑会激怒他，但没忍住，我捂住嘴笑了。他上来就给我一嘴巴子，说，看不起我？我最恨谁看不起我。小雨低着头溜边转，大气不敢出。我愤怒地说，你打人？他毫不在乎地说，就打你了。我说，你有能耐就在这儿等着，我叫我大哥来。他张着嘴站一会儿，啥也没说，走了。
我对小雨说，他咋照直冲我来，不理会你呢？小雨说，我不好看，你好看。走到一个小坡，小雨执意要背着我，我心不是滋味还是笑了。她弯腰等着，我只好压上去。我刚压上去，她的脖子就粗了，我就下来了。她瘦小干枯的。
到了那家单位，场地上一堆堆的树苗，好多人都干上了。按斤数挣钱。大多数是农村妇女，气氛沉默，看样子是不敢说话，她们怕那个监工的中年男人。怕是怕，我看出她们也喜欢那个男人，一个个眼神温柔地偷看他，几个胆大的试着和他说话，他不热情。我和小雨找他报道，他记上我俩的名字。我俩开始修剪树苗。我不咋会，修剪得慢不说，还把树苗修剪得作废不少。他来到我俩身边，笑着说，会吗？说着，他要过我的剪子，拿起树苗做示范。他单眼皮，但不是小眼睛，挺鼻梁，厚嘴唇，中等挺拔的身材，一身蓝色的西服，黑皮鞋。他是好看的男人。我不喜欢他独独对我好，就故意没好气地说，我会了，把剪子给我。他笑了，把剪子递给我，看我一会儿，走了。小雨说，你咋那样和他说话？看样子小雨羡慕我。她又说，打你的那个傻小子和这个男的长得有些像，厚嘴唇一模一样。那天我一分钱没挣到，没心情，自己回家了。小雨不回家，她要挣到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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