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老师回来了，我们很高兴。
日子像吃饭，被我们一天天地消耗掉。
一天下午，全体师生参加在校园开的批斗会。校园里外到处是人，大人小孩，骑墙上树。鸟儿躲得远远的，两头黄牛立在山坡上凝望。太阳高空照，没有风。会场前边站着一排罪犯，有老有少，有男有女，他们的脖子上挂着牌子，流氓犯，盗窃犯，教唆犯，强奸犯，贪污犯等等，其中一个男青年是我们村的，黑色皮肤，肩宽体健，容貌俊秀，但他习惯偷鸡摸鸭，一次翻墙逃跑，摔断腿，被人抓住。我眼前一会儿飞过一只白色的蝴蝶，一会儿又飞过一只白色的蝴蝶，也不知道是同一只还是另外一只，一口气似的飘忽不定。会场里声讨不断，一个人接着一个人上前念批判稿，有干部，有老师，有学生。
有三个人轮番上前挨次摁罪犯们的脖子，其中两个人是校长和杨老师。校长摁完还有几步没走下去呢，杨老师就上前接着摁，把罪犯的头摁得低低的，那个年龄很大的女教唆犯也不放过。罪犯们的头和腰稍稍直一点，杨老师就甩着胳膊挺着头大步走上前，两腿前后岔开，一手抓住罪犯的肩膀，一手使劲往下摁头，摁脖颈。她胸脯忽闪忽闪地多次上前特别摁那个男青年的脖子，摁完男青年再摁别人。男青年受着。他曾暗恋杨老师，好几次有意无意站在窗口看杨老师讲课。
过后，我对爸爸说了杨老师的做法。爸爸稍微沉思，然后失望地说，没脑子。
我对杨老师淡漠起来。
校长一句话，杨老师成了副校长。她走路变得有点抖擞，我感觉她屁股上生了一条小尾巴。校长的屁股上早就长着一条长长的粗尾巴藏在裤裆里。传言，有人把杨老师介绍给校长的儿子，校长委婉拒绝了。他说，过日子可不是玩玩。校长又把杨老师介绍给杜青林，杜青林时常到学校找杨老师，一次，我看见杜青林进学校先去了男厕所，然后才去找杨老师。多脏啊，杜青林一定不会洗手，照样给杨老师吃的东西，我想起一次校会上，校长兴头十足地呲着兔子一样的门牙说，有的学生上厕所之前不准备好纸，拉完屎四处寻找擦腚的东西，小树棍，土坷垃，小石头，看见这些都捡来用，这些也没有的话，就抠墙，往下抠土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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