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题: 壹拾壹年

  • 牛河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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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21/8/2 9:20:37
  • 来自:北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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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多年以后,又一个8月2号到来之际,我总能想起26岁那年第二次踏上俄罗斯之旅的情形。虽然现在看来,那只不过是我近十年50多次俄罗斯之旅中普通的一次,但印象却异常深刻。

 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个闷热的凌晨,我在北大东门外蜗居的群租房中醒来,稀里糊涂收拾好行囊,匆匆赶赴首都机场。在半睡半醒之间,被飞机带离地面,飞向高空,穿越蒙古的戈壁沙漠,越过浓密的西伯利亚泰加林,最终降落在亚欧分界线乌拉尔山脉上的重要城市叶卡捷琳堡。

        几个小时前还在北京的酷暑中挣扎的我,突然感受到四面而来的凉意。正午时分,高纬度的阳光从斜上方放肆地射下,很刺眼,不带一丝温度。

        后勤负责人杨哥带着俄罗斯司机萨沙,将我接上面包车,驶向两百多公里外的目的地车里雅宾斯克市。

         杨哥跟我是旧相识,在半年前的贵阳铁厂一起奋斗过,帅气幽默,厨艺惊人。司机萨沙高大威猛,肌肉发达,喜欢中国功夫。公路两侧森林密布,遮天蔽日,不时有“鹿出没”的警示牌一闪而过。城市和陌生人容易让人恐惧,而老朋友和大自然则天然的消除了陌生感。

         车子驶入项目部位于车里雅宾斯克市的驻地。这时后来被称为“大临”的居住板房尚未破土动工,大部分项目部人员工作和居住都在一处租来的别墅里。正是这别墅的生活,让人记忆犹新,回味无穷。

         我是个对陌生地方和陌生人有些抵触的人,说白了是个慢热的人。所以学东西也慢些,理解事物也迟钝些,但好处也有,就是记忆更牢固些,热情更持久些。就如我对那别墅的记忆。

      先是我位于二楼靠西侧的窗户,夜里十点仍有刺眼的阳光直射,令人无法安眠。又有木质屋顶和楼梯半夜在风中发出的摇摆和吱呀声,惶惶不安。又或有夜枭之类的鸟在夜间鸣叫于窗棱,令人悚然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大三时也曾在海参崴留学一年,但在学校近乎封闭的环境下,对当地的风土人情,饮食习惯,自然风貌,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,也抵触得厉害。所以初到车里雅宾斯克,犯了水土不服。

         先是半夜起来呕吐,吐的满卫生间都是漆黑的液体。昏死过去的我并不清楚后来还是杨哥替我收拾的残局。后来多年不犯的老胃病发作,每天固定一段时间疼得死去活来,被同事大哥笑做小白脸病秧子。

         人的适应能力总是很强的。这适应往往是从熟悉的东西开始的。比如音乐,比如运动,比如读书写作,比如美食。

         别墅院前院的小片空地上,摆放了一张乒乓球案。闲暇之余,大家一起抡来胳膊,拼上几局,出一身汗。旁观者钻进厨房,盛一碗杨哥做的红烧肉和西红柿鸡蛋双拼盖浇饭,再开一罐冰啤酒,继续跑回赛场观看战局。没有什么比一身大汗后,吃一顿香喷喷的中华料理更能安慰人的心灵的了。 

         别墅的楼下是办公区,而楼上我隔壁住的李先生,是一个吉他弹的最好的会计。每日工作结束,项目部的年轻人,男男女女,总会围坐在二楼客厅沙发上,和着李先生轻柔的吉他曲调,哼唱一段熟悉的校园民谣。窗外皎洁的月色,透过沙沙的树叶,飘进屋内,轻轻的搭上琴弦,把琴声变软,把灯光变暗,把时间变慢。

        等到天气再凉一些,别墅后院就逐渐热闹起来。先是园子里几棵零星的苹果树结出了青涩的苹果。摘一颗带着露水的苹果,随手擦拭一下,清脆地咬一口,冰凉酸爽,田野乡村的味道弥漫,仿佛诺贝尔奖得主伊万布宁名篇《安东诺夫卡苹果》中那个充满苹果芬芳,牛车的铃铛响,猎犬吠,骏马私奔的庄园的深秋就在眼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满园的苹果和秋梨的香气弥漫中,遍布巴掌大小的金黄或深红色落叶的黑土地上,散落着劈好的白桦树木柴。被同事们抱进一侧的小木屋桑拿房中,在炉中哔哔啵啵的燃烧。一边端上撕成条状的酒肴奶酪和风干肠,一边是冰冻过后的亚美尼亚五星白兰地。一口烈酒下肚,面庞在火光中变得火红,一如高加索山脉上初升的旭日。

       蒸汽沸腾,灯火摇曳,人声鼎沸,霜华遍地,繁星满天。

        等到喧嚣过后,回到屋内,觉得这一切陌生都变得和蔼可亲。翻开枕边斜放的《平凡的世界》,身在遥远的乌拉尔山,心在路遥的陕北高原驰骋。一边摊开电脑,用文字记录下这不断变化的心绪。我开心的时候,写东西。难过的时候,写东西。今天好棒,要写东西。太无聊了,也想写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 不论写的是什么,只要写出来,多少都会感到治愈。这是文字的力量,写作的力量。

         一个城市一个地方,就如同一个人,你厌恶她恨她,会觉得她处处可恨。一旦你爱上她,就觉得她处处可爱。她在治愈你的同时,也被你治愈了。
二维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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