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段
（六）我的粉丝
我有一个粉丝叫贾锋，她说她还喜欢我。我微信把她删除两年了，前一段时间她要求我加她好友。
把她删除是因为我去朝阳看她，她不遵守承诺准时接站。这是第二次了。我第一次去见她，她也迟到半天儿，但那不怨她，是大客车提前到站了。她中等个儿，脸蛋纯洁，穿着朴素，一个劲道歉，请我上她家吃饭住一天。我执意不去，怕她麻烦，怕把她家弄脏了。
她领着我去了几个寺庙，我头一次见到雕刻了图案的石棺，石器等出土文物，她耐心给我讲解来龙去脉。在寺庙碰见一个乞讨的老人，我给他五元钱，贾锋对他说，这是我建平的朋友，这是我建平的朋友。贾锋对我又尊敬又爱护，我很感动。
在车站附近的小饭馆吃的饭。她说她在她二姐的茶馆打工，没多少工资，起早贪黑的。她不想在朋友圈发茶广告，怕她二姐说她不尽心只好发。大部分时间她点评我的诗歌和散文。她说在朝阳市，散文我是写的最好的。
第一次见面没多久，她邀请我第二次见面，说想我了。我也想她。
我两次去朝阳，两次坐上大客车了，二姐一遍遍发微信叫我注意安全，不要受骗丢了。在她眼里，我是傻子。我不觉得我傻，她硬要把我当傻子，我没办法。
我倒是被骗过。网上，一个男的说我才华横溢，想帮我发表作品。他的工作单位在凌源，他来叶柏寿和我见面。我提前到了约定地点，等几个小时不见人。期间我给他打了几个电话，他说临时开会，叫我等等。我不等了，都要黑天了。
他又约我，我左等右等不见人。打通两个电话以后再也打不通了。我以为他出车祸了，心怦怦跳。过几天他在qq上和我说话，挂口不提他为啥失约，直接聊天。我也没问，直接删除他。
我喜欢贾锋。我发在qq空间的文章她都留言，急着看我下一篇。不叫她的鼓励，我也写不了那么多篇文章。
第二次她之所以那么晚才来接我，是她去给她婆婆做饭，手机落家里了。我见到她时，一阵惊喜，啊，她没事。我以为她路上出啥意外了呢。
我还是不去她家。我们在车站附近的小饭馆吃完饭，我不想多待多聊，拼车回家了。我到家后越想越是气，气她不准时。她找我聊天，我就说有事。后来她说，她想来看我，她愿意迷路，挨饿受冻，迷两天的路才看到我，弥补她犯下的错。我怕她真这么干，我也感到很烦，就删除她了。
她和我联系上，问我好吗？我说不好，我遭难了，把家里情况说了。她没太说啥。正月初几，她问我，王，我想给你500元钱你收吗？我说，收。我知道她怕我不收，她希望我收。
都说为自己而活，经历了这么多，我想为别人而活，我活好了，那么多人看着高兴。
（七）秋玉
秋玉是邻居家的女儿，我比她大四岁。我俩二十多年没见了，感觉昨天还在一起。
我最后一次见她，是我上街顺路上她的水果店待着。她顾着和我说话，来了顾客她有一搭无一搭的，我发现我影响她挣钱，就说，我有事，走了。我也确实有事，啥事我忘了。她说，你办完事就回来，我请你吃午饭。我答应了。
办完事十一点半了，我思考是否回去，想不回，又没办法告诉她。那时我们没有对方的电话。还是回去吧。走着回去耽误时间，我打了三轮蹦子。赶上学生放学，工人下班，路上特别拥挤，几次三番堵车，等我到了秋玉店里，十二点多了。她和她老公儿子正在吃饭，吃的大米饭，西葫芦炒鸡蛋。她缩一下肩膀说，我以为你不来了呢。我说，走，我俩下饭店。我想请她吃饭。
她叫我点菜，我叫她点菜。到底我点的菜。吃着饭，我说我上卫生间，她截住不让去。她说，我知道你想去结账，我去结。她的座位在门口，我没争过她。饭费三十多元钱。
本想下次上街的时候到她的店给她带点东西，没想到她的店搬了。我们再也没见面。
想找她也找到了，我没找。总感觉来日方长，总感觉也不是非见不可。一晃，这个时候了，人生近黄昏。
记得吃饭的时候她对我说，乌兰说你同学聚会，谁叫你喝酒你也不吱声，就是笑。也不说喝，也不说不喝。我哈哈笑。其实，我之所以那样，是有意的，是生气的，是不屑的，是轻微的冷笑。我说过我不会喝酒，第一次聚会还喝醉了，呕吐，心跳，脑子的血管也蹦蹦跳，难受死了。之后聚会他们还让我喝，我就是不喝，也懒得解释，早解释过了，他们像没听见。
乌兰是我的同学，她的朋友。
吃饭的时候我对她说，你三姐年青的时候时常在我家住。晚上来玩就不走了。我和我三姐一个被窝，你三姐提前进我三姐的被窝，我就进不去了，一个被窝睡不开三个人。大冬天我穿着背心裤衩蹲在我大姐的被窝边想进去，我大姐不让，我压根不敢蹲在我二姐的被窝边，二姐厉害。蹲半天儿，有时候我大姐让我进，有时候她大嚷一声，叫你三姐进她被窝。
少女的时候，我和秋玉在马路上散步，她说我迈步大，走路还慢，还有点驼背。以后我每天靠墙挺直站着，数五百个数，坚持好几个月。
我想起我们之间很多事。也没什么意义，就是闲着找回点东西揣揣。
（八）送饭
我小时候，深深记住一个画面，在灶火坑，父亲抓住笤帚苗用笤帚把打母亲的头，母亲躲闪着用手挡。我不知道父亲每次打母亲为啥都在灶火坑。
一天早晨，父亲又打母亲了。打完了，父亲没吃早饭上生产队上班了。母亲挨完打依然做早饭。
邻居小丫找我去剜菜。我俩到了东梁，她说，我去给我爸送饭。之前，我不知道她还要送饭，以为就是剜菜。
一些人在东梁的田地种玉米，有的扶犁杖，有的点种子，父亲和小丫她爸在捋粪。小丫她爸看见小丫一下子放下撮子朝小丫走来。小丫从筐篮里拿出一个蓝色布兜递给她爸，她爸转身边走边从布兜掏出一个饭盒，上沟里吃饭去了。父亲看了看小丫和她爸就看我。我心里说，你以为我也给你送饭来了，我没有。看你饿的那样，我才不可怜你呢，你打我妈。父亲看我，眼神显出怜爱和无奈。我转身走了。父亲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，忙活的，小丫她爸在沟里吃饭呢。
我和小丫在东梁附近剜菜，我注意小丫她爸啥时候吃完出来，他就是不出来。
我和小丫剜满筐回家了。
我在大门口假装跳格，其实是等父亲，看他回家时到底是啥样。父亲下班了，我看他一眼，他又累又饿的样子。他看我一眼，绕开格子走进院子。
父亲吃了午饭，我的心才落底。吃饭的时候，母亲还和父亲说话。
父亲身材高大，挺拔，脸黑。他比母亲大六岁。
他问过我好几次，庆杰，你要钱吗？头两次我心想，你为啥骗人？家里很穷，母亲一和你要钱你就骂，骂完再打开箱子锁拿出几元钱。我不吱声，扭头就走。父亲叫住我，真给我一角或者两角钱。后来我知道父亲是真给我钱，就说，要。每次他给我钱都是趁着没别人在场。
父亲去世后，母亲哭了两年，哭得嘴斜眼歪。我说，妈，我们小时候，我爸动不动就在灶火坑打你，你别想他了。母亲说，每次挨打都不疼，我说你奶奶不对处你爸才打我的。
我嘴上劝母亲，心里喊，父亲，我的父亲。
